頗有點小激動，終於開始寫老年份系列了。開篇1992，緣起於一位一直在苦苦追尋這個年份的朋友。他表示這個年份是某人的生日年份，必須要買到幾百瓶，才能對得住自己的一片心。可惜啊，整個歐洲幾乎都想快速遺忘這個糟心的年份...
關於這個年份，可以給一句現在的流行語：人間不值得...
2018年，脫口秀出名的李誕有一句話在網上火了，他的原話是： “人間不值得你為它付出任何情感，也不值得你不為它付出任何情感。就是不要在意，不要較勁。要麼跳過，要麼行動，不糾纏。”人間不值得，雖然是有點往所謂“喪文化”的意思上靠，但事實上也是去執著心的一種好方法。人生一步一步向前走，積累和失去成正比，而且總有太多到時間就要放棄的東西。所有經歷都是人生的恩賜與獲得，而生活永遠是流動的煙火。只有屬於當下的私人記憶，才最值得。
圖為法德交界米其林兩星餐廳酒窖
Restaurant Villa René Lalique
濕冷冷的，這一整年從開花季就開始折騰。勃艮第的黑皮諾賴賴得，幾乎到6月才開始不緊不慢得趕上腳步。開花、坐果、轉色、采收，貌似一切如常，但暗流湧動... 有的時候問題不是葡萄數量少，而是太多... 大概是因為植物生長周期開始得比較晚，葡萄果粒肥大同時缺少酸度與集中度。酒農們一絲不茍得一遍一遍翻渣萃取仍回天無力。這一年的勃艮第已經是紅酒中出色的產區，Côte de Beaune博納丘產區應該是個中翹楚，如今來看簡直就是與黃金丘背水一戰的極少次成功案例。這大概與當年遇上春天Coulure落果或Millerandage發育不均（見下圖）的情況有關。沒有得到更多的葡萄，所以得到了更集中更有魂的葡萄酒。所以一件壞事可以是一件好事。
（1：Coulure落果 2：Millerandage發育不均）
Henri Jayer被全世界酒圈當做這一百年來的勃艮第酒神。Vosne Romanée- Cros Parantoux是Henri Jayer在勃艮第擁有的最精華的葡萄園。這塊曾經的璞玉成就了Henri Jayer的傳奇，是他申請令Cros Parantoux榮升一級田，也更是他讓這塊田光芒萬丈。產量從來都不高的這片田在1992年份，Henri Jayer家（占地0.715公頃）達到了35百升每公頃，Méo Carmuzet家（今天占地0.295公頃）產量在25-30百升。
Robert Parker在1995年曾給Méo Carmuzet 打分89，並在評語中鄭重說明：“1992年份的Vosne-Romanée-Cros Parentoux 要比Vosne-Romanée-Les Brulées 結構感更好，更豐富，果香充沛，成熟度佳。盡管還能繼續保持5到7年，但應該沒人能經受住如此靈光閃現的誘人皮諾香...”
1995到今天，20多年過去了, 現在還擁有這瓶酒的人應該還有。可有幾個人會開來喝掉就難說了。1992年份的Cros Parantoux在2012年時拍賣出了65,500歐元11瓶的天價，如今的拍賣價得1萬歐元起拍吧。
法國人形容東西很貴時也有“肉疼”的說法，比如“ça vaut la peau des fesses”... 如此操作，想想就疼...
言歸正傳，1992真要想喝勃艮第紅葡萄酒，盡量往伯恩丘或者Grand Cru級別上找。相反的，勃艮第這一年乾白簡直特別得好，那些乾白名家的Meursault、Cortons Charlemagne、Chassagne Montrachet、Bâtard Montrachet甚至Puligny Montrachet都是一流，復雜度絕佳表現，甚至還有繼續陳年的能力！
喝老酒（此處指陳年15-20年以上的乾型紅葡萄酒），勃艮第比較需要極好的酒廠和絕佳的儲存狀態，才能喝到放心仍在狀態的老酒。而波爾多的赤霞珠就要比黑皮諾結實很多。整體來說一款波爾多的單寧和酸度在各方面也從初始值就比勃艮第的更高。因此，普通酒款的陳年PK賽，波爾多不輸勃艮第。
1992年份，霜凍將花季同樣推遲，成熟相當不均衡。好喝的就是優雅輕盈、果香充沛，不好喝的就是貧瘠無力，毫無個性。這一年的大贏家在波爾多右岸 - 波美侯產區，Pétrus帕圖斯和我的最愛Trotanoy卓龍堡絕對最出色的。我竟然在一個老酒網站上看到大大的字：CHÂTEAU TROTANOY 1992 - 55EUROS，不過很可惜，不出意料的缺貨狀態...
法國的其他產區，基本上是全軍覆沒的節奏。蘇岱貴腐酒方面幾乎沒有任何值得記憶的歷史，滴金堡宣布不出品1992年份。隆河谷、香檳、盧瓦爾河及阿爾薩斯大多數的情況都未能幸免。北隆河Côte Rôtie和Hermitage產區尚有優秀酒莊如今仍在狀態，其他基本是很難找到了。換位思考，如果我是酒莊莊主，一年辛苦釀了酒，卻酸度不高沒陳年潛力，心知肚明能放個最多10年，15年到頭了，那還不趕緊準備出手。酸度不夠，釀醋都不出彩...
西班牙推薦：
根據上次的老年份推文，老年份I 解讀一個個混雜著塵世之味的琥珀色夢境.. 中表格顯示，西班牙的Ribera del Duoro和Rioja都算是不錯的產區。盡管雨水令果粒稀釋，黴菌生成可能性增大，但其出品水準仍在歐洲同年份為最佳水平。現在市面上還有一些Vega Sicilia的Valbuena,價格自然遠高於曾經的市值。而Rioja的Remírez de Ganuza、Amézola de la Mora, Marqués de Vargas, Olarra, Roda和 Ondarre都較好得把控住了局面. Gran Reserva級別出品依然很低，不到全年產量的 3%。
美國加州葡萄酒推薦：
1992年份的加州最大的錯誤是生於偉大的1990和1991之後。這是一個從整體上看非常出色的年份，盡管梅洛相對早熟，赤霞珠的優異令這一年的納帕谷和整個北海岸葡萄酒華麗而強大，陳年潛力出眾。在帕克為當年份打出的三家滿分紅酒中，美國占到兩家：納帕谷超超超膜拜莊Dalla Valle Vineyards的Maya，以及加州中央海岸的名家Ridge山脊酒莊的Monte Bello蒙特貝羅特釀。說起Maya，這支酒可能亞洲歐洲見過的人都不多，她可是納帕谷少見的赤霞珠品麗珠混釀，其品麗珠水準堪比Cheval Blanc 白馬。
意大利產區推薦：
由於內比奧羅對風土與氣候變化更加敏感，所以更需要仔細甄選。這一年，大多數優秀酒廠在這一年都將單一片田出品降級為Barolo或Barbaresco大區級別。好在不少名家出品都相當出眾，比如被譽為巴羅洛的“現代主義者”名家Domenico Clerico克萊裏科酒莊與擅長表現風土特性的Paolo Scavino保羅斯卡維諾酒莊，內比奧羅葡萄在他們手下表現得精湛且一流：濃郁強勁、醇厚非常的內比奧羅陳年後變得更加復雜順滑，且散發出精巧迷人的華麗香氣，玫瑰、烏梅乾、紫羅蘭、焦油、草本、松露... 各種嗅覺體驗綻放魅力，香氣變化緩慢而穩定，單寧的致密逐一顯現。
再回到人間不值得那句話。
今天回頭看1992，這是一個延續了26年的故事。
事實上，時間之於葡萄酒，如歲月於我們一般神奇。每一段戀情，都有最美好的記憶；時間賦予葡萄酒的，也有不同階段的不同氣韻。年輕時的青澀或淳淳果香褪去，單寧被打磨得細膩柔順，生命可以是盛世美顏，也是一份赤裸真實。“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句話也許是說1992，也許是別的什麼...
踏入2019年前，這應該是一杯靈的最後一次貼文。 每到歲末年終，大家都在忙著立誌。可是去年立的誌今年還沒實現，就要忙著考慮新的願景，實在太不合理。好在舊歷年在前，還有少許緩沖期。那麽就努力讓2019能更有些進展，預祝大家新年快樂！
